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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六章 何须愁杀王孙儿,鸩羽袍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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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江前辈挑中了我,于是我才有幸活了下来,还能够站在这里和前辈学刀,安稳吃饭,安稳睡觉,不管是谁这都是一场造化。”

  其迟如此说道。

  可江水并不满意这个说法,她于是又问:“若你是那个孩子呢。当日那个扒我衣角却被我撇下的孩子,难道还会这般说辞?”

  见其迟正想开口说什么,江水却不给他先说话的机会。

  只说:“我其实并不讨厌旁人骗我,只要话说得好听,或者教我永远发现不了,便不是什么大事。”

  她声音里还带着些欢快。

  其迟还在思索之中。

  江水也不催促他,甚至还神色温柔地看着其迟并不多大的身量,她大约是在怀念耿葵先生吧?

  自己不算是个好师傅,可也是救了他一命的人,听一些好听的话难道都不该么?

  何况她从不已其迟师傅自居,也绝了其迟想要拜在自己门下的念头。

  一直等到许久后其迟才开口。

  却叫江水听得十分失望。

  其迟说:“我会十分怨恨前辈,既然选谁都差不多,为什么不选我。”

  这是一句一点都不好听的大实话。

  江水叹了口气,她道:“这个江湖上,不会说好听话是不行的。”

  “你且洗漱去吧,用完餐在院中等我回来,来看我练刀。”

  江水在其迟走后也去用了餐,顺带着拎了一盒饭食去探望废寝忘食处理事务的鹿衔。

  果不其然,鹿衔并没有用晚膳。

  瞧见是自己的江水姐姐来了,鹿衔原本想要发火的呵斥也被悄然咽下,而后她不无疲惫唤了一声“姐姐”。

  小猫儿一般。

  江水看在眼中,挪出一点空位摆上饭食。

  江水一面摆出各色菜式,一面对鹿衔絮叨道:“教众说你忙的没处进食,当真是如此。”

  活似一个苦口婆心的老妈子。

  鹿衔本也不想这般苛待自己的,可她一面要与储诚庭周旋,一面要收服属于迟焰的势力,鱼面还要努力在江湖正道面前粉饰太平。

  简直是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柄琵琶,四根弦化作四个人来处理。

  此刻见了江水她也放松下来,但昨日拉着江水比试武艺已经是忙里偷闲的一点乐趣,怎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松懈?

  江水嗅到一点安神香的味道,瞥见鹿衔桌案上摆着的小巧玲珑香炉,问道:“这香凝神效果不俗,是何人手笔?”

  鹿衔道:“含丹堂呈上来的。”

  接着她皱起一张好看的小脸:“姐姐,你没记住每个堂的内务么?”

  先前鹿衔当然详尽解释了一番,可江水只记得一个青黛堂是主管后山孩童的,毕竟算是自己的一个职业。

  至于其他的,委实没大记住。

  见江水这般神态,鹿衔不由有些小脾气道:“再与你说一次,若果记不得,若是记不得的话问谢娘子也要一遍遍对上!”

  索性现在右护法就是个闲职。

  江水作讨饶状:“是是是,鹿衔教主且说,我听着呢。”

  鹿衔横了她一眼:“替我捏头。”

  她还记着当初客栈里江水耐心地按揉头部穴位解乏之事呢。

  原本江水便是要劝她休息的,虽然眼下鹿衔还没用餐,但如今天气渐渐转热不必担忧菜冷,替鹿衔按摩一二自然也是极好的休息方法。

  当下便让鹿衔坐到一旁软榻上,又往自己腿上垫上一方薄枕,好让鹿衔的头能够舒服地枕在江水膝上。

  “左右护法,是为了辅佐少教主而设立。”

  “青黛堂掌管后山一应事务,无论是采买还是养殖。”

  “含丹堂为药堂,咦,说来姐姐大约也能去含丹堂的。”

  “乌鬟堂中多为各类死士探子,是把利刃。”

  “金镜堂可视为府库账房,楼春水是可用之人。”

  “鹭羽堂清闲,制造衣衫首饰,也最得容教真髓。”

  “其余大小诸人,你不必放在心上。”

  说着说着鹿衔声音减弱,江水见她睡得不加设防心中有些触动,按揉地更加上心。

  然而鹿衔还记着自己尚有未完成的事务,就在江水估摸着小憩一会足以消磨疲惫该起来用餐时,她睁开了双眼。

  鹿衔笑起来是一双眼如夜中溪水沥沥,明暗着数以万千计的星子。

  她道:“多谢姐姐,当真是神清气爽。”

  说着要去继续处理事务,却被江水拉住,鹿衔不解回头。

  “先将饭用了。”

  鹿衔也叹了口气,只好先扒拉饭,没有盛湖在身边连饭也吃不香了。

  江水哪管她多少小女儿柔肠,见鹿衔吃的差不多也就不管了,命人进来收拾干净后便预备回去了。

  院里还有个孩子等自己教他练单手刀。

  江水忽然想起了什么,停下脚步,问道:“马可会吃肉?”

  被问的侍女惨白一张脸,小心道:“不,不知道,大概是不吃的。”

  鹿衔的声音却传来:“千里马是能够吃肉的。”

  江水笑了笑,似乎有些高兴的模样。

  侍女忙跪倒在地,直呼江姑娘千万不要怪罪,一切只怪自己无知。

  江水看了一眼,只同鹿衔相互颔首便离开了。

  “你怎么这么怕她,她又不杀人。”

  教主不怒自威的声音从上方传来,侍女越发发抖起来,嗫嚅着道“奴婢也不知,只是,只是一见江姑娘便觉得心惊。”

  是么?

  鹿衔饶有兴味。

  等江水回到小院时,其迟已经抱着刀等了许久,一动不动的模样。

  江水并没有第一时间教他练刀,或者自己练刀演戏给他瞧。

  反而是绕着其迟缓慢走了一圈,带着一些打量端详。

  其迟大气也不敢出。

  江水问:“你可喜欢刀?”

  刀声梦里斩青鸟,滴血阶上瑶池门。

 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的,其迟表现的有些迟疑,他能有多喜欢刀呢。

  可江水却忽而冷了脸色,轻且缓地道:“我只会教导你练刀,即便是你不喜欢也要练。”

  “又或者你不在想要留在我这里。”

  其迟自然是万般不愿离开的,他不知道江水为何这般问后脸色阴冷,却也只得委曲求全般讨好。

  然而江水也自觉方才自己有撒泼的嫌疑,略在心中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,她缓和了脸色。

  “江前辈......”

  其迟还在费心想要使她高兴些,江水却已经回过味来。

  她道:“退后吧,我练刀给你看。”

  就像一个和蔼的前辈演练武艺给有心指点的后辈看一样。

  逐光破夜双翼刀,何须愁杀王孙儿?

  鸩羽炮下,万千魂销。

  其迟不知什么情字杀人,但他也学过容教男女通用的粗浅媚术。

  都说媚术大成后,可以诱万千人沉沦甘愿赴死。

  可这又怎么比得上绝美的刀光,以绝对的锐利劈砍出一个对美的新定义。

  在此之前其迟没有见过江水的刀,如今看见,他万分艳羡。

  “如果能像江前辈一样的话,那么我最爱刀。”

  江水将青昙刀放回背后,以一种怜悯且快乐的目光看着其迟。

  她道:“可你永远不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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